满谷霞生万岩赭 -法国鲁西永红土城之轻妆淡抹

七月(July)的南法(Southern France)夏阳酷暑, 烁玉流金, 间或拂掠的轻风, 亦裹挟以伏热气息, 劈面而来, 令人汗漉漉、湿津津。葱绿的泉水镇(Fontaine de Vaucluse)、冷峻的石头村(Gordes)以及情热的红土城(Roussillon)比肩连袂, 宛若璀璨的金玉珠珍, 镶嵌在草绿花艳的普罗旺斯(Provence)田野, 错错落落, 熠熠然于“万里碧空如洗。”

戈尔德石头村灰白里的高冷浸染方圆, 却在以东五英里处戛然而止, 影灭迹绝, 而鲁西永红土城赭红中的暖热渲染瞬间, 漫天掩地。鲁西永亦称为红土城，缘于其山地蕴藏的赭石(ochre)，且黄、橙、红等色彩斑斓缤纷, 以至于小镇浸染以品红, 且赤朱丹彤, 同时, 不忘意撰一段古老的凄美传说-玉人为爱无果而堕谷殉情，血溅山崖, 染红鲁西永之方圆土地。

鲁西永红土城栖盘于血艳的危崖, 其衡宇连甍接栋, 筑就以当地的赭岩石，故而外观明莹, 又触处机来, 抹以色彩于其上, 宛若陶艺天地, 赫然在目, 令人讶然不已。小镇的赭石红土之魅惑成就了旅游(Tourism)的方兴未艾，由此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旅游业“芳林新叶催陈叶，” 日渐月染，淘汰了兴于十八世纪末的红土手工开采(Munual Mining)，以炼制高纯度颜料(High Purity Pigment)敛财牟利。

鲁西永红土城从土壤下直至屋墙上触目皆以为红，成色浅深不一，又始终炫目，无愧于“普罗旺斯的科罗拉多(Colorado)”的美誉, 犹如尘落夕媚，残照霞满天，弥散着奔放的热情，不懈诱惑着世人执着涌至, 骈肩杂沓。

然而, 于满目赭赤之下, 亦存在着些许意想不到的可爱杂色, 彰显着小镇里和而不同的气质, 以及不拘一格的瑰丽:蓝(Blue)和紫(Purple)的率性点缀, 粉(Pink)与橙(Orange)的任意相间, 青藤(Green Vine)匍匐于房檐与墙隅之下, 凝眸天地间的五彩缤纷；薰衣草(Lavender)端居于户扉及寮牖之外，尽呈惠风里的参差披拂。

赭土步道(Le Sentier des Ocres)端坐于鲁西永镇的南面, 衔华佩实, 触目如故。其分长道与短径，亦让游人各取所宜。长道色呈红, 短径色泛黄, 皆或平坦，或陡峭，而实质菁华依旧在-赭土矿及遭受自然侵蚀与人类活动双重作用下的岩峦。岩石斑斓, 异彩纷呈: 橘黄在雀跃, 黛赭舞翩迁、棕红亦畅洽。

款步于赭土步道, 步移景异, 会邂逅赭石相伴(La Compagnie des Ocres)。此景致掇菁撷华, 于小镇之旁见侧出中, 完美呈现鲁西永红土城之神髓-“云鬓乱堆无掠, 玉容未洗尘淄。”

营建于十七世纪的圣米歇尔教堂(Église Saint Michel)兀立小镇高地, 掩映于蜿蜒的衢巷, 其历史最早可溯至十一世纪。教堂正面色呈土黄，牖扉周边饰以亚麻白, 外相小巧端懿, 内在简约明润, 而断崖咫尺之遥, 可骋怀游目,“远眺城池山色里,”爽心豁目。

游趾于镇内, 触目火红, 不禁怦然情动。钟楼Beffroi (Tour de L'horloge)赫然耸立，令人无处不能抬眼皆见之。其身颀长, 着色以褐红, 陈旧不堪, 却亦旧怡心。其奕奕然居高而临下，俯视烈焰般火热的小镇；又谨终慎始，为镇民触目警心。

小镇中心广场东翼静立着市政厅(Mairie), 陈旧的卅层厦屋，筑构以就地取材, 赭石以为墙, 颜红面赤如初, “天然去雕饰,” 成美“匪今斯今, 振古如兹”的敦庞之朴。

鲁西永红土城如清水芙蓉, 未经雕饰, 犹如一个童话世界(World of Fairy Tale), 足以遐迩惊艳, 而其赤壤(Red Soil)乃高纯度颜料, 又令画工(Painter)之作品色彩粲然可观, 景物栩栩欲活, 故而深蒙业内大家小卒的青睐(Favor)。 既然赭石赤壤乃一时独步, 小镇亦是近水楼台，画工岂能为之而无动于衷, 已然“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因此, 绘画廊(Painting Corridor)、丹青间(Painting Room)于镇内不知凡几。

快乐门画廊(Galerie Porte Heureuse)就是其中之一, 亦是一时之选, 让人备受瞩目。画廊栖寄于小镇中心,端然展陈以普罗旺斯旷朗无尘的田园风光(Rurality)画作, “乱花渐欲迷人眼,”而画情诗意亦跃然而出, 氤氲着画廊的角角落落, 目挑心招, 且令入内之人也为之心怡神悦。

其实在历史上, 这里曾经是西班牙(Spain)北加泰罗尼亚，与法兰西望衡对宇而已，更是了不相属。十七世纪中叶, 西班牙与法兰西兵戎相见, 擐甲挥戈, 而最终西班牙折戟沉沙, 割地求和, 因而一六五九年的比利牛斯条约(Treaty of the Pyrenees)令法兰西踌躇满志, 且盆钵满盈-包括原属西班牙的鲁西永等地域将永久纳入其图版。

不言而喻,鲁西永红土城的热情洋溢与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Catalunya)一脉相承, 豪宕横溢, 炽烈弥漫, 即使数百年之后, 依然如故, 且薪火相传。

就西班牙而言, 鲁西永红土城业已“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并以此而聊以自慰;而对鲁西永红土城, 法兰西倒是心无芥蒂, 更是乐见其成: 同域之山川, 风月不同天, 如斯的异域风情, 岂不令法兰西更是媚丽, 益为妖娆?

2020.08.08.